酒馆内,少年和亚龙肩并肩坐着。少年在喝一杯加糖的热牛奶,似乎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龙女手里泽端着一大杯蜂蜜酒豪饮,同时颇有兴致地环顾着这个地方。
作为一个喝遍四方的旅者,她对这间酒馆很认同。这也难怪。半身人的酿酒技术举世无双,他们热爱美食和美酒,也热爱旅行和艺术。谁也不能否定他们是共和国最懂得生活的种族。此刻是昼时的七时多一点,这间酒馆是琉璃瓮唯一不休息的地方。如同把所有多余的躁动都挤到了这里,或者是将其如火种一般的保留在此也未可知,总之,这老旧的砖瓦房里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断的有半身人服务员老练的端着各色酒菜穿梭,没错,除了酿酒他们的灵敏也是出了名的,这么看来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开酒馆的种族了。(当然这也是那些半身人小偷行贼盗之事的天然优势,在此就暂且不表)
喝干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她饱满泛红的脸加上漾起满足的笑意,然后偏转过头看向少年,撩开银色的长发,随意地用手托住腮说:“好啦,难得我救了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啊_姐姐你酒气好重!”少年抗议着。他终究是孩子,这一路下来便没有了拘谨,已经开始像这样活泼地埋怨对方了。然后他眼睛看向头顶的半身人风格木头装饰物,沉思片刻。
“就算你这么让我‘讲故事’……老实说我没什么头绪……而且……而且我们明明就连自我介绍都没做过诶!”
少年终于说出了一路以来心里的话。这个姐姐一路上都并不提及这些,他本以为是要到这里来说,结果来这里喝了一杯后,她却直奔了他们“交易”的主题,这让少年感到不安。他不甘心只有自己开口,他想要知道她的名字,他想要了解这个人。
“哈哈哈抱歉抱歉,姐姐我心急忘记了……”
龙女用手抚摸少年蓬松的亚麻布头发,平息他那小小的怒火。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口袋。事实上,像这样一个心智成熟的二十一岁女性当然不会连初次相识自我介绍这种礼节都忘记,她矛盾的内心在下意识的回避着什么。作为背负着重要的使命的“龙祖使者”,不管是否真的存在会阻挠她的人或势力,安全起见她都觉得不要让外人了解自己比较好。所以交易的内容仅仅是解释额头上的那朵花而已。况且,她习惯了孤单一人的危险旅程,几度从生死线上挣脱她内心对交往是很期待的,但这样的期待也让她害怕与别人相识_她总不会再一个地方待太久,相识也就意味着分别,与人建立联系再重新变回一人的滋味她不敢想象。当然,这些想法少年现在还远不了解。
龙女托着腮的手翘起小拇指,纤长尖锐的指甲敲击着自己头部侧面伸出来的角,发出啪啪声。这似乎表示她在思考,或者说是在犹豫。这个少年完全不厌恶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她不能残酷的对这个少年缄口不言,况且她自己之前明明也高兴的难以掩饰……那么,一口气说出来吧……
“等等,那会使你变得软弱。”突然间,一个声音在脑内想起。
“可我只是想和别人聊天啊……”
“你难道忘记‘那次’了吗?以前不都这样忍耐下来了吗?就是这样生存了六年之久啊!”
“不不这个孩子他不一样!”
她的内心陷入矛盾……
“其他的使者都死了!”
“这是你的宿命,你是强大的化身,你注定独身一人完成亚龙族的悲愿!”
决定性的话语在脑内想起,她的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泪水眼看就要模糊了那对紫水晶一样的眼睛……没错,我 ,我不能……
“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是喝酒的缘故?”少年急切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眼前的少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一双青灰色的大眼睛关切地注视着龙女的表情,手也自然地方在她手背的上方。这一不经意的举动让她突然从痛苦中得到了慰藉。龙女由阴转晴地笑了,揉了揉眼睛。少年则歪着头不解地等待着。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说得对……我酒力有些差,可不可以帮忙要杯冰水?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少年看起来有些迟疑,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向人群后的柜台走去。此时酒馆里人依然不少:粗鲁的雇佣兵围聚在一桌吹嘘着自己的事迹;异族的吟游诗人拨弄着鲁特琴唱着听不懂的歌;码头工人使用奢侈的休息时间挥霍他们本就不多的几个铜币赌博;流浪汉酩酊大醉的倒在椅子上鼾声如雷;风俗女招摇而有职业水准地对着药商摆出媚态;还有乞丐蜷缩在墙角盘算着接下来去哪里讨晚上那一口吃食……简而言之,就是一片混乱!对这不谙世事的17岁少年来说,眼前的人群其实是个不小的挑战,但他想服从这个姐姐的要求,想要表现他作为男子汉的可靠一面_看来,男性的种种本性就算在这个小孩子身上也可见一斑了呢。
龙女目送着小男孩撑起镇定的状态穿梭在那些可怕家伙之间,感觉这做法好像有些残忍。尽管与人接触不多,但她毕竟已经22岁了,这样小孩子的心思还是不难懂的_她明白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的语言对他已经具有了不错的支配力,在相当程度上他都会愿意听话照做。想到这里,她嘴角上扬,充满了成就感;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在利用他的好感,有些罪恶。明明刚刚还担心被厌恶,还因为交到朋友而小孩子一样地高兴,现在就出现这种奇妙的滋味,她觉得自己可能很滑稽。
她觉得:“如果那个少年不是解药,自己可能就真的无药可救”。一点小小的期待在内心深处燃起火花……
回到眼前:正如她所料,没有人敢对那个亚麻布少年做什么。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混账吗?当然不是。只是在他们看来,那小男孩大概是侍从或者奴隶一类的东西,总之,他是属于亚龙的,所以当然不会有人敢动他分毫,那样的行为与撕坏她的长袍没什么区别。这也是她让小男孩去点冰水的原因。有力量守护他的自豪和那些人的误会带来的快意交织在一起,让她精致的嘴角荡漾起甜美的笑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的确需要时间独处。她挪到里侧,把腿抬起来放到了长凳上_在这里喝一杯放得开了,又有谁会在意这不搭调的姿势呢?现在她可以靠着墙壁,用手拖着角的根部或是摆弄她的银发(因为硕大的角会卡在楼梯的底面让她无法把头也靠过去),很舒服地看她的少年进展到了哪里。
亚龙一族的悲愿、其他使者的殒命、自己过去的创伤、还有刚刚那小小的期待……一切的一切,她深呼吸着,咬住下唇反复斟酌着……
最后,望着少年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混乱中挤出一个头顶亚麻色长发的少年,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木头杯子,快步走到了只坐着龙女一人的桌前。
“姐姐……抱歉,我没要到冰水,”他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个……店长说上午来了群浑身是血的佣兵,他们伤的很重,把冰块全都要走了,所以……”
龙女有些惊讶,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年,谈及这种血腥残酷的事情竟然像喝水一样自然。但比起这个……
“所以这是杯常温的水?”龙女头也不抬,声音意外的冷淡,并且保持着腿放在凳子上的姿势没有让出位置。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一时间语无次:“不……所以说,那个……”
……
“噗_”
声音的来源是忍不住笑出声的龙女_她大概已经放弃那矛盾的自我检讨,索性由着自己喜好来了:“对不起啊哈哈,我也想体验一下这种角色嘛……”
“诶诶!?”
“你那幅样子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啊哈哈哈哈……被吓到后也非常可爱!”她感觉自己六年见从没这么开心过,毫不在意自己的夸张反应。彻底明白自己被捉弄后,少年则低着头半晌没说话,脸涨得通红,手里的杯子也在发抖。他也不知道是生气,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就那样站着不动了……龙女见状终于明白自己玩的太过火了,赶忙收敛笑容,想着该怎么哄这孩子。
很快,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她驾轻就熟,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右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这招果然有效,少年发出了“诶?”的一声就顺从地被拉到座位上。接着,龙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对不起啦,姐姐不该这么捉弄你,别生气别生气。我那个……酒品不好,喝的有点……”
“唔……没关系的,我知道。而且你之前也说过你很无聊的吧……”能开玩笑说明关系亲近,少年只好这么想了。
这回反倒是亚龙有些错愕了:“你这孩子……被捉弄了也不反抗。如果你也这样对其他的人,可能真的会被他们欺负啊。”当然,龙女不希望他对别人也是这种样子。
“唔……”
见少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她仿佛早有计划一般突然开口了:“行了行了,你记住了就好。现在让我们来互相了解一下吧!我来给你讲讲我的事情!”
少年听见这句,马上抬起了头,一双青灰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很是好懂。此时太阳已经偏转,小酒馆里响起了精灵吟游诗人清脆的鲁特琴旋律,接着优雅又格外有味道的歌声迅速充盈了整个屋子。有人举着酒杯在欢呼(可能是跟唱),有人和着节奏敲击武器和杯子,在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更是有一位年轻的女性半猫人正在随音乐跳着充满活力的民族舞蹈_半身人酒馆就是如此地有包容力,来自不同文化的音乐和舞蹈也可以在这里碰撞出同样的快乐。由简易的魔法控制的灯一个接一个地被点燃,橙黄色的火光将整个屋子照耀的明亮温暖,酒馆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看到少年恢复了精神,龙女一边笑这孩子单纯,一边就挺直腰杆,整理了一下神色。但接下来她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掏出了那块黑宝石项链,比较低调地在桌子下面拿着。这举动使得少年不解地歪着头。龙女叹了口气:“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不知道你顺走了什么东西嘛。”
尽管顾及少年的颜面,她已经把“偷窃”换成了“顺”,少年还是不由得一抖,脸也红了起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管再怎么称辩,今天,17岁的自己也已经犯下了这个罪恶了,但他仍然不后悔,他不是个有信仰的人,他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龙女手里把玩着这吊坠,吊坠上黑色的宝石镶嵌在银灰色的金属饰物里,在酒馆黄色光线的照射下很是好看。
“听好,这个吊坠不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这是一件魔法道具。”
“诶?那是……”少年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简单来说,就是具有神奇力量的物品,一旦达成某个条件就会展现出来。啊,你看,这酒馆里的灯和炉子都是这样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又看向手里的吊坠,“而这个饰品的力量,不,准确的说是它里面那块黑石头,它只是可以变白发热罢了_”
“真的?那要怎样的‘条件’呢?”生活在社会底层与饥饿打着持久战的少年从没见过这新奇的玩意。
“这块黑色的石头叫‘伪石’,谎言就是激活它的咒语。”龙女抚摸着它说道:“所以,我现在会拿着这个,告诉你我的事情,当然啦,你不需要这样。”
那伪石依然保持暗淡的黑色。
没错,之所以她要用到这石头,只是因为她担心刚刚自己的捉弄已经透支了这孩子对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少年听了却有些不悦,他盯着龙女拿着石头的手,想要说什么,但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旅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